蔡晓伟

      1941 年1 月11 日下午3 时许，南京城内发生了一起奇怪的火灾，汪伪政权第三号头目周佛海的私寓突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由于风大火烈，不到半小时，两座建有地下室的高级别墅就被烧得精光。

      这时，汪精卫的老婆陈璧君闻讯急匆匆赶到现场，忙问地下室是否着火。周佛海哭丧着脸说 ：“夫人，完了，全完了！我……我辜负了您的重托。”

      那么地下室为什么会突然起火？陈璧君重托周佛海的又究竟是什么？故事还得从头说起。

      话说30 年前，“武昌起义”爆发后，袁世凯利用清廷无力与革命军抗衡的时机东山再起，做了总理大臣，兼领北洋全军。当时，光绪、慈禧已先后辞世，光绪帝的皇后隆裕升为太后。 为了拉拢革命党人来反制袁世凯，一日，隆裕太后在肃亲王善耆的安排下，在御花园灵沼轩秘密诏见了汪精卫，并赠送一幅传世古画给他。出了皇宫后，汪精卫见四下无人，便悄悄将画打开一角，见是唐伯虎的《金山胜迹图》，不禁失声叫道 ：“千古真迹，我今成百万富翁矣！”唐伯虎的这幅画，生动描绘了镇江金山寺的寺塔亭桥，着色淡雅清俊，笔法工整细腻，据说是他的巅峰之作。画侧盖满明清帝王鉴赏印，可谓珍品难得。

      传说此画原是乾隆帝第二次下江南时，从苏州收买而来。要不是皇帝的面子，这幅古画的要价可能高达黄金万两。也就是说，能用这些黄金照原样大小铸一口金山寺大殿里的“金钟”。乾隆将此画挂在御书房里，早晚品味，爱不释手，视若至宝。乾隆驾崩后，嘉庆帝命将此画库存封藏起来。1862 年，慈禧太后“垂帘听政”，又将此画取出，挂在她的“春秋室”内，时时炫耀。隆裕太后掌权后，也十分嗜爱此画。

      日本自昭和元年（1926 年）成立“东方史馆”之后，便着手搜罗中国、朝鲜、菲律宾及东南亚一带最珍贵的图书文物资料。唐伯虎的《金山胜迹图》也被他们标为代号“真迹008”，正是其亟需猎获的重要对象。于是，披着考古专家外衣的日本情报部二处特务头子山本四太郎潜入中国，化名姜尚礼，秘密在北京、天津、南京、上海等几个大城市苦心搜索，终于探知此画现在汪精卫手中。

      1912 年初，汪精卫将《金山胜迹图》作为订婚礼物送给未婚妻，陈璧君一见就十分喜欢， 两人客居在陈父故交——天津张一帆的公馆内。这一天，张一帆在塘沽码头遇刺，并死在医院手术台上。当汪精卫夫妇从医院返回住处时，发现公馆已遭匪徒打劫。幸而陈璧君是个“人精”，她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幅古画肯定会引起中外盗宝集团的关注。因此，她将此画悄悄转移到天津郊区独乐寺她父亲的故交愚山法师的密室里，才幸免于难。这件事一晃30 年过去了，无人知晓。

      经过多年苦心经营，汪精卫终于登上了“国民政府主席”的宝座。1940 年1 月，汪精卫去青岛开会。陪同前往的陈璧君想起了《金山胜迹图》，秘藏在外多年终究不是个事，于是决定绕道天津将画取回。陈璧君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进香的贵妇人，在独乐寺的僧房里秘密会见愚山法师时，也没逃过日本特务的耳目。最让山本四太郎感兴趣的是，陈璧君从独乐寺抬出来一只经卷箱。他推测 ：“真迹008”一定就藏在此箱内！随后他又打听到陈璧君搭乘“海鸥”号游艇的启程日期。

      某日黎明，两艘伪装成渔船的小型快艇突然出现在渤海海峡，几十名穿着杂色服装的日本海盗强行登上“海鸥”号，并将游艇上的所有人员——其中有5 名中国雇员和19 名客商，全部从睡铺上抓起来，一个个抛入海中。但当他们将那只经卷箱打开时，却傻了眼，里面除了几册《金刚经原文释本》《严华经入国缘由说》之外，什么也没有。即使将木箱敲得粉碎，也没有发现古画。更为奇怪的是，搜遍游艇的各个角落，连陈璧君的影子也没有找到。

      原来，陈璧君在拿到“海鸥”号船票时，发现其中夹着一张纸条 ：“海鸥”号已被某国特务盯梢，准备炸船灭迹。于是陈璧君连夜改乘“富士”号游艇从塘沽回到南京，而那幅古画也自然被从经卷箱里取出，夹在她随身携带的大皮箱里，安全抵达南京。据说这张纸条是日本女间谍川岛芳子写的，原因是当年汪精卫曾以国民党行政院长的名义释放了她，川岛芳子以此为报。

      回到南京后，富家小姐出身的陈璧君因受了这场惊吓，有些丧魂落魄，整整躺了三天三夜。如何保存这幅画呢？经过苦思冥想，突然，她想到在周佛海家里，有一间钢筋水泥结构的地下室，且室中有洞，防潮防水，十分安全。她便让汪精卫请来周佛海。周佛海当时正急于想当汪伪政权的第二号人物，对主子十分巴结。他听陈璧君这么一说，求之不得，哪有不同意之理， 便连连点头道 ：“可以可以。这是汪主席和夫人看得起我嘛！”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陈璧君递过来的画轴，告辞离开汪公馆。

      然而，汪公馆的所有进出车辆和人员，都被日本特务牢牢监视了。山本四太郎马上判断出“真迹008”很有可能已经转移到周佛海寓所的地下室。经过近一年的精心策划和耐心等待，时机终于来了，山本决定孤注一掷，从天津招来十多名特工人员，趁汪精卫、陈璧君、陈公博、周佛海四大巨头各自离家接见日本文部省、大藏省官员时，指挥特工突然潜入周佛海私寓的地下室和三楼储藏室，用特殊切割器打开保险室的铁门，盗走了“真迹008”。为了掩盖盗窃行径，就浇上汽油烧毁了整座主楼和地下室。

      一星期后，“真迹008”混装在一只中国名产宣纸的包装箱里，由一艘邮轮运往日本东京。

      “东方史馆”的文化特务头目们听说真迹得手，欣喜若狂，一个个前去史馆“密展室”拜会多年不见的山本四太郎。在观赏这幅中国明代古画的小型会议上，馆长加藤佐木对真迹的墨色和纸质提出疑问，要求鉴别真伪。经御前鉴古专家们的会鉴，断定此画是一幅高手伪作的赝品。这消息如同一声炸雷，惊动了整个史馆，山本被指责为“日本鉴古史上最愚蠢的妄动者”。情报部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撤销了他在二处的职务。山本恼羞成怒，一举砸碎了他平生搜罗、抢劫来的古玩金石，并离家出走，悄悄地在东京湾沙麂角蹈海自杀。

      那么，《金山胜迹图》的真品究竟在哪里呢？故事扑朔迷离，答案疑云重重。

      谜底一：俞老大义临摹说——据说陈璧君在把《金山胜迹图》托周佛海保管前，因怕“真迹”有假，曾请原湖南长沙“宝斋堂”俞姓老先生鉴定。俞老身怀绝技，有一手“以假乱真”的临摹技艺。为了不让国宝落入汉奸之手，便连夜赶制了一幅临摹品，并请一名顾姓裱画师装裱，然后把仿制品交还给了陈璧君，同时附鉴定证书一张 ：“此画确系真迹，价值连城。湘江老人谨识。”俞老先生则带着真迹逃往镇江，后来下落不明，传说最后饿死在镇江某寺庙里。以上这段话就是那位裱画师所言。

      谜底二 ：清廷以假乱真说——或许汪精卫从清宫里拿到手的《金山胜迹图》本来就不是什么真迹，而是隆裕太后请高手另外临摹了一幅送给他，也未可知。

      谜底三 ：佛海偷梁换柱说——也许周佛海垂涎《金山胜迹图》，起了独吞之心，另请人临摹了一幅假画换走了真迹，也不是不可能。

      谜底四 ：陈氏暗渡陈仓说——陈璧君是个人精，狡兔三窟，或许是她把真迹藏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而另伪造了一幅赝品，不过现在死无对证。

      谜底五 ：流落通化民间说——传闻这幅《金山胜迹图》几十年后突然诡异地现身东北边城通化市，让人始料未及。末代皇帝溥仪曾经搬走清宫很多奇珍异宝，全部带到伪满皇宫所在地长春。后又随日军逃离，并随身携带部分古玩字画，其中很可能就有这幅《金山胜迹图》。溥仪携家眷最后的落脚点就在吉林通化附近的大栗子沟。这幅画很有可能流落民间，如今在通化露面就不足为奇。

      谜底六：山本监守自盗说——山本四太郎盗走的确实是真迹，为了达到窃为己有的目的， 他伪造赝品送到史馆。事情败露后又假装恼羞成怒，砸碎金石古玩，并伪装蹈海自杀现场，掩人耳目。自己则隐姓埋名，真迹留传子孙。

      谜底七：国宝专家鉴定说——近年宁夏源石酒庄，有一幅镜严先生收藏的《金山胜迹图》， 两旁由已故著名文物鉴定专家、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史树青（1922—2007）先生撰联:“江水波平文待诏（即文徵明），名泉题记米南宫”。上联题记 ：“镜严先生藏明人金山胜迹图，绘贴俱精，前所未见。撰联请正，引我遐想，未能写尽图中之万一也”；下联题记 ：“明人绘贴金山胜迹图大立幅，笔墨入微，技法新颖，北固挺秀，高塔凌空，艺林奇观，当推孤品。辛巳（2001 年）冬日史树青题”。几十年来，经史老鉴定的国内外文物近百万件，故人称他为“鉴定国宝的国宝”（不过前几年网上有关他的负面新闻不少）。那么这幅画是不是真迹，有待更权威的专家作进一步的鉴定。

      谜底八 ：愚山法师掉包说——还有一种可能，愚山法师也是掉包嫌疑人之一，因为毕竟真迹在他那里收藏了整整三十年。

      谜底九 ：原本子虚乌有说——说这幅画原本就不存在，子虚乌有，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清宫档案里根本就查不到有关这幅画的蛛丝马迹。

（作者为江苏省旅游协会专家委员会委员、镇江市旅游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