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山定慧寺大雄宝殿

郭祥明

　　【摘　要】　大殿屋面四面坡，前后坡面相交形成一条正脊，两山屋面与前后相交，形成四条垂脊，故称“庑殿”又称“四阿殿”“五脊殿”，这是古建最高形制。大殿为“井口天花”，这是明清古建筑中最高型制。井口四周天花，为木格平面，彩绘——百鸟朝凤、仙鹤云游。十八罗汉造像充分显示出明代造像的艺术水准，也充分显示了当今塑工们高超艺术水准。

　　【关键词】　焦山  大雄宝殿  庑殿  罗汉

引　言

　　在焦山纵轴线上有三大建筑，最为重要——大雄宝殿，简称——大雄殿。

　　据《焦山志》记载：“大雄宝殿在天王殿后，唐代法宝法师创建。”1979年整修大殿换楠木柱时，发现柱下有唐铜钱。从中国古代建筑史看其演变：汉魏古拙、唐辽遒劲、两宋舒展、明清秀丽。唐宋之间还有一个分界线：唐（包括唐）前建筑无一曲线。宋（包括宋）后建筑无一直线。

　　焦山“大雄宝殿”为“曲线”。据明·万历《京口三山志选补》记载：“大雄殿，建于唐，宋·元祐初（约1086年），僧了元修，弘治（1488—1505）中僧妙瑛重建。”据《焦山志》记载：“大雄宝殿（明）弘治（1488—1505）中都纲妙福等复茸而新之……岁久寖颓，我朝康熙二十一年（1682）邑人高拱斗、新安方成可重修。”据《续焦山志》记载：“大雄殿道光三十年（1850）住持了禅募资修葺。”

　　大雄宝殿创建于唐，新建于宋，重建为明。因此，它的建筑式样：“既隐藏着唐代的遒劲，又流露出宋代的舒展，少不了明代的秀丽。”

　　民国二十六年（1937）十二月，侵华日军飞机轰炸焦山，至使大殿弹痕累累。当日军登上焦山到处纵火，干燥的深秋，瞬时火海一片，一直烧到大殿西边一角。多亏德峻太老法师不顾年迈，带领寺中数十位留守僧，舍命登屋泼水，才将大殿挽救下来。”真是劫后余生，因而弥足珍贵。

建筑艺术

　　1．最高型制庑殿顶。大殿屋面四面坡，前后坡面相交形成一条正脊，两山屋面与前后相交，形成四条垂脊，故称“庑殿”又称“四阿殿”“五脊殿”，这是古建最高形制。因规格之高使得面宽22米，进深为21米，几乎成方形。这种有着特殊政治地位建筑，决定它用材硕大，体量雄伟，具有较高的文物价值和艺术价值。80年代初修理大殿屋顶时发现，大殿屋顶处理用锡箔覆一层，这是从隔热、防潮考虑，非常科学。北京故宫即为锡箔隔层。

　　大殿地处山坳，下有山水使得地面返潮，背靠山体使得墙壁返潮，潮湿对砖不会产生影响，对木质产生重大影响。木质长期暴露在外，易霉烂，这些不利因素在建造大殿时已充分考虑到。为此，大殿前不设檐廊，将檐廊包在大殿里，大殿里面宽五间，前两排4×8根大柱，后两排2×4根大柱，使得大殿里显得（空间）高、（面积）大，占地（投影）几乎成方形，这样就使得大殿里的空间宽敞，空气流通。斗栱上也没有刻意的采用多踩，尽量使木结构。且符合力学，而不是夸张它的美感。

　　大殿斗栱虽不是层层叠上，但如遇地震，就有坍塌的危险，古人充分考虑到这点。在大殿里枋上加特斜撑柱，上有圆孔木销，使得撑柱有伸缩功能，一种张力，就是地震，大殿撑柱似有弹性，可承受震时的张力，顶也不至于位移。

　　2．天花藻井放古彩。中国园林不但讲究建筑外表美，同时讲究建筑内部美。这就是极富有实用性与装饰性的建筑顶部“天花”“藻井”。

　　天花，有许多别称，如承尘、仰尘、平棋、平暗等。用于室内装饰，有保暖、隔热、防尘、限制室内空间高度以及装饰等作用。此大殿为“井口天花”，这是明清古建筑中最高型制。井口四周天花，为木格平面，彩绘——百鸟朝凤、仙鹤云游。

　　藻井，大殿天棚正中间，安装着“穹然高起，如伞如盖”特殊装饰，这就是“藻井”。“藻井”象征封建帝王（或神灵佛祖）天宇般的崇高伟大。这种有着非常强烈的装饰效果，趋势于豪夺。从中国的古制看，“藻井”并非所有建筑都可装修，《唐六典》记：“非王公之居，不施重拱藻井。”可见这种建筑装饰在封建社会里，只有少数统治者才能使用。

　　焦山大殿采用八面八角“复井式藻井”，斗拱挑出三层，一二层四方，最上一层八角。第一层，只贴在梁架上，第二层、第三层斗栱慢慢向上进深收，因殿顶高、空间大，藻井只在中央。最顶为圆形，绘二龙戏火球。下二层四方，最上（顶）圆形，意为“天圆地方”，足见形制之高。

　　为了装饰，斗拱以湖蓝色为基调，又以白、黄为辅色，勾勒出立体线条，在色彩的调和下，加上叠加的斗拱，富有升腾动势。最高彩绘出优美图案“二龙戏珠”，这就与佛国里的菩萨形成了统一。

　　焦山大殿为“重檐庑殿式”，一切趋向于华丽、豪夺。然“藻井”装饰并不华丽，更不豪夺，显得素雅。为什么不装饰的华丽些呢？因为长江流域以南夏天梅雨之际，气温高、湿度大，如挂上大型顶棚，使得空气不易流通，造成梁架、椽条闷霉。这就是南方没有大型天花、藻井、壁画的由因。因气候的关系，北方建筑显得豪夺；南方建筑显得素雅。焦山大殿是纯木结构建筑，一切按古建筑规范而制，显示了明代能工巧匠的聪明才智。

　　3．六字真言一声吽。大殿（外）屋脊正中，有一似花式不像花式，似字又不像字，似符号又不像符号，到底什么？此是字“吽”。这是“唵嘛呢叭咪吽”里的最后一个字。此六字称“六字真言”。

　　“唵嘛呢叭弥吽”是梵语的音译，又作“唵么抳钵讷铭吽”“唵摩尼钵头迷吽”，意为归依莲华上之摩尼珠，即西藏佛教徒向莲华手菩萨祈求未来往生极乐之时所唱六字明咒。西藏佛教徒相信此菩萨在极乐世界之莲台救济祈祷者，令出离生死，故不问僧、俗盛行口唱此明咒。据西藏古来传说，约公元四世纪左右，有一位祫陀朵粟思颜赞王，曾由天上得四宝，四宝之一即为六字明咒。西藏观音经摩尼伽步婆以诗赞叹此六字明咒之功德，称其为智慧，解脱、救济、快乐之本源，即人若一度唱六字明咒中之天界之途：

唱“唵”字，免轮回于恶转于天界之途

唱“嘛”字，免轮回于恶鬼所住修罗道

唱“呢”字，离再受生于人间界之苦厄

唱“叭”字，能远离轮回畜生道之灾难

 唱“弥”字，能脱离沉沦于饿鬼道之苦

  唱“吽”字，能免于死后堕入地狱之苦

　　西藏人多书六字明咒于长布片等可书的物体上，藏于经筒中称为法轮。法轮一般以手推转，称为转法轮，他们认为：“旋转法轮之功德得以了脱生死轮回之苦。”西藏最大的法轮有十亿条六字明咒，可见之大。这里仅一字“吽”，为“腾放金光，照见法界”之意。

雕塑艺术

　　焦山大殿两旁为十八罗汉，为仿明代罗汉。其像虽说全是曲膝盘坐，但相貌并不单一，老少皆有，胖瘦不一，姿态各异，富有神韵。从各罗汉的面部表现，构勒出了不同的形态和思想感情：有的愁眉苦脸，处世艰难；有的注目而视，凝神沉思；有的讲经论道，能言善辩；有的闭目呤经，纯真虔诚；有的性格内向，少言寡语；有的性情暴躁，凶煞怕人；有的清高自信，表情含蓄；有的性格豁达，佛在心中；有的注目不语，若有所思；有的回头浅笑，笑俗人难以成佛；有的挖耳、歪鼻斜眼，显得无拘无束……各像造型生动，刻画入微。传神达意，个性鲜明。各具特色，极富变化。构思巧妙，形象逼真。线条清晰，色彩柔和。衣纹起伏流畅，富有韵律动态。可以说喜、怨、哀、乐无不在他们身上流露。因比例适度，口有情、眼有神、姿态自然，表情逼真，惟妙惟肖，显示出神秘的佛教意境。漫步观赏，香烟缭绕，钟鼓齐鸣，呈现出一种壮严气氛，宛如置在佛国，使人神怡。

　　此十八罗汉造像接近世俗人物形态，从神化趋向于写实，从型化趋向于写意。因而使得游人赞叹不己，行家惊叹不己，充分显示出明代造像的艺术水准，也充分显示了当今塑工们高超艺术水准。

　　在大殿两旁的罗汉基座上，分别浮雕佛门八宝，其寓意：

　　宝瓶——表示福智圆满，象征财运吉祥，毫无漏洞，是取得成功的象征。

　　宝幢——表示遮覆世界，象征解脱烦恼，净化宇宙，是解脱贫病的象征。

　　莲花——表示神圣纯洁，象征清纯清净，一尘不染，是拒绝污染的象征。

　　对鱼——表示活泼健康，象征衣食无忧，充满活力，是趋吉避邪的象征。

　　法轮——表示佛法圆轮，象征永不停息，代代相续，是生命不息的象征。

　　法螺——表示佛音吉祥，象征声震四方，遍及世界，是好运常在的象征。

　　宝伞——表示覆盖一切，象征遮蔽魔障，开闭自如，是保护众生的象征。

　　盘长——表示回贯一切，象征心灵沟通，永无穷尽，是长命百岁的象征。

其　它

　　8．明代铜钟，今为铁钟。大殿东南角，悬一口明式铁钟。虽为铁钟，声音别具。古代钟都为铜质，为此钟铁质？这就要从上世纪80年代说起。时文革刚结束，焦山竖建筑、塑佛像、置法器，钟是寺院重要的法器，不可缺少。时国家计划经济，铜是国家统购统销一类物资，难以批到计划，僧也无奈，只有铁质铸钟。按理说：“铁质钟声远不如铜质钟声浑厚、洪亮。”为了达到铜质钟的效果，铸造厂广大知识分子与工人同心协力，配成最佳的配方，采用合金铸造。铸造出来的铁质钟，既有铜质的浑厚，还有铜质的洪亮，更有铜质不具备的清脆，因而别具一格。

　　此钟铸成明式，与大殿里的明式罗汉形成了高度统一。为什么铸成明式？历史上的大雄宝殿内曾悬着明代钟，《焦山志》有详细记载：“铜钟，明·成化四年（1468）在大雄宝殿。款云：成化丙午岁（1468），直隶镇江府僧纲司都纲妙福，奉本府帖文，该蒙钦差巡抚南直隶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委仰，兼管焦山寺间，钦奉太皇太后国母（周氏）□懿旨，赐施花银（纯银）五十两，遣钦差内宫监太监吴赉捧到寺遥谢，讫不敢轻费（乱用），由是收买净铜，命工铸造洪钟一口，永充常住大雄宝殿供奉！”因此，铸成明式。

　　9．偷梁换柱修大殿。文革十年定慧寺无人管理，致使大殿墙面渗水、屋面漏雨。到了1979年，危在旦夕。于是修大殿放到了政府议事日程。由市政府打报告，省政府拨专款三十万，同时下拨建筑材料水泥、钢材指标（时计划经济），请上海建筑施工队施工。为了保护文物价值积高的天花、藻井，施工时采用“偷梁换柱”之法。将所有梁顶起，除去下半部腐朽楠木柱，换上钢筋水泥柱，再将倾斜的梁拉正，使得大殿完好如初。

　　2000年后，古建筑专家罗哲文来镇江，他认为：“如将楠木柱腐朽除去，留下可用的，接上其它材料，那么焦山大殿文物价值更高。”

　　据《焦山志》记载：“大雄殿后廊壁嵌康熙十九年（1680）御书《般若波罗密心经》石刻。”此碑现不知何处。《焦山志》又记载：“千佛阁在大雄殿东。久废。”此千佛阁现已不存。

　　10．一对石台历史久。此台高约1.5米，八角，上面平面，每次开饭前，山僧都要恭敬地放上饭。俗人说是给鸟享用；僧人说是布施给饿鬼。此为僧人的一种信仰、一种善举的体现，故称“施食台”。

　　僧认为：布施可得十种功德：⑴得命；⑵得色；⑶得力；⑷得安无碍辩；⑸得无所畏；⑹无诸懈怠，为众敬仰；⑺众人爱乐；⑻具大福报；⑼命终生天；(10)速证涅盘。

　　教徒认为：施食可获得五福报：⑴寿；⑵富；⑶康宁；⑷有好德；⑸考终命（善终）。

　　放上食物鬼不可能吃到，只能给那些林中飞鸟吃，但在僧眼中鸟是人的化身，是地狱鬼的投胎。佛教对“地狱鬼的投胎”称为轮转、流转等，音译僧娑洛。也就是说：“众生于六道中犹如车轮旋转，循环不已，流转无穷。”《奥义书》认为：“一个人灵魂在死后可以在另一个躯壳中转生，转生的形态取决于他生前行为（业），行善者得善报，行恶者得恶报，有的可进入天道、祖道（人间），有的则堕落入兽道，沦为畜生等。”佛教沿用这个原则，并作进一步发展，施食台为其一。

后　记

　　焦山庑殿大雄宝殿为江南不可多得古建筑，镇江人多有文字描述，从建筑艺术角度而言不到位。笔者建议镇江有关部门组织古建筑学家，从专业的角度论证，拿出《论证报告书》，并做出影像三维，将镇江一份宝贵的文化遗产传下去。   

（作者为镇江市环保局原副局长）